奶奶的信仰很杂,她信佛教,也信道教,但凡是能就救苦救难的,她都要拜上一拜。她为自己求,也为家人求。
可姨奶奶不一样,她是道观的挂名弟子,在当地小有名望。
只是奶奶和姨奶奶闹过矛盾,她俩还放过狠话,说以后老死不相往来。两个人见面就掐,实在没想到她们俩会同时出现。
妈妈看出我的疑问:“大人的恩怨,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,这次听说你出事,还是奶奶亲自去请的姨奶奶呢。刘梅奶奶的女儿也没赶回来,既然她救了你,投桃报李,她的身后世我们会好好处理的,文文放心好了。”
我鼻子又一酸。
这两天遇到的事情的太多了,完全不是一个孩子该承受的。
我掀开衣服,让妈妈看我的后背,果然,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。
我看不见是什么样子,只是妈妈温热的鼻息喷洒上去,很疼很疼。
爸爸内疚极了,“要是我早些找人,就好了。”
其实也不怪爸妈,那怪物是昨天夜里来的,就算他们找人,最快也要今天早上才能来,我还是难逃一死。
爸爸让我把经历的遭遇全都说出来,听完之后,他有些烦闷,“全国上下叫王五的也太多了,根本就无从查起啊。”
妈妈不说话,只是心疼的把我抱在怀里。
正说话间,奶奶电话来了,说他们已经到了。
爸爸起身要去接,妈妈拦住了他:“文文这两天情况特殊,你阳气重,在这里镇一镇,还是我去吧。”
妈妈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了,起身的时候眼前一黑,差点晕过去。
她扶着墙,慢慢的朝外面走去,临走前还交代我爸,势必不能离开我半步。
在我和爸爸担忧的目光中,她消失在门框中。
我心里没由的一阵恐慌,我不安道:“爸,你要不去看看妈吧,我总觉得心慌。”
爸爸也非常担心,但是奶奶和姨奶奶俩人年级大了,又是初次到北京,没人去接也不行。
我这里情况也很特殊,更离不开人。
我俩正担心的时候,门外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。
护士在门口大喊道:“七床家属,你爱人下楼梯摔倒了,你快去看看啊!”
果然,还是出事了。
顾不得***叮嘱,爸爸赶忙冲出去。
我本来也想下床去看看,但是后背上的疼痛让我不得不呆在原地。
爸爸出去了,屋内空无一人,窗外乌云遮天蔽日,看不见一丝阳光。
我内心焦急万分,突然,有人拽我的脚。
是熟悉的感觉。
隔着皮肉,都能感觉到那根根骨节分明的手指。
我不安的低头,那个无眼鬼正对着我笑。
笑容很恶劣,我甚至怀疑他就是专门为了吓唬我才这么做的。
这是我第三次见他,初次见面的恐惧早已经没有了,甚至隐约有点儿习惯。
奶奶和姨奶奶已经在路上了,等她们到了,无眼鬼必死无疑。
我是这么安慰自己的。
“小姑娘,危险啊!”
一墨道绿色的身影从门口冲过来,飞快的把我抱下来。
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阳台边上,伸着脖子往下跳。
爸爸也扶着妈妈过来了,看着我,又看看妈妈,也不知道该扶哪一个。
小战士很年轻,大概二十几岁的样子。他板着脸训斥爸妈:“你们是怎么看孩子的,刚才这孩子要***,要不是我来的及时,她已经跳下去了!”
爸爸笑着道谢,还说以后都不会了。
小战士要走,我攥住他的一脚,可怜巴巴的恳求道:“哥哥,你不能帮帮忙,爸爸要去接奶奶,可是妈妈脚崴了,他实在走不开......”
我也知道这样麻烦人不好,可是看到那身绿色的衣服,我就心安。
小战士不说话,有些为难。
爸妈刚想开口,我抢先说道:“我是真的需要帮助,在机场的是我的奶奶和姨奶奶,他们年级大了,没人接的话会在首都走丢的,但是妈妈她,你也看到了,哥哥,你就帮帮我吧。”
“行吧,大哥你快去快回,我一会儿还有事。”
也许是小战士看我可怜,也许是军民一家亲,只犹豫了片刻,他就答应了我的请求。
我这才松了一口气,也许这条命,暂时是保住了。
妈妈笑着跟小战士道谢:“今天真是谢谢你啊,小兄弟。我这好好的,下楼的时候,不知道怎么的,滑了一下,还好没大碍。”
战士是个腼腆的小伙子,面对***热情,礼貌的笑了笑:“带孩子就是辛苦,听声音,您不是本地人吧。”
妈妈长叹一口气,慈爱的盯着我:“这孩子一个星期以前突然发烧,怎么都止不住,我们辗转求医,一路到这里的。做父母的辛苦点没什么,主要是希望孩子们能好好的。您怎么称呼呀?”
“我叫周景业。这孩子估计是被病折磨久了,才想***。你们帮孩子治病的时候,也要多关注一些孩子的心理健康。”
“我们会注意的,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。你不知道呀,唉!”妈妈担心的看我一眼,也没有过多解释,“你家在哪儿呀,到时候我们亲自登门道谢。”
“这孩子精神没问题吧?”周景业担心的看我一眼,“我瞧着是个机灵的,不像是那种极端的小孩啊。”
“没问题的,孩子就是......”我撞邪这件事,妈妈实在不好意思对别人解释。
周景业岔开话题:“我有个同学,姓吴,是专门做精神疏导的,很多小孩子精神不好,都是找他看的,姓吴,叫吴车也。”
妈妈点头称是,我在一旁休息,努力思考刚才的场景。
我的脑子乱的很,在奶奶和姨奶奶没有解决这件事情之前,我必须要找到一些保命的法子。
爸爸还没回来,周景业着急的要走,留下我们孤儿寡母,我真害怕无眼鬼会再回来。
外面乌云依旧很厚,是要下雨的前兆。
我拽住周景业的衣服,绞尽脑汁的想要他留下来。
但是没有理由呀。
“那个,哥哥,感谢你救了我,要不你给我留下一个信物,等我好了,我去感谢你。”我紧张的扒着他。
奶奶说,当过兵的人,鬼神不侵。肯定不能把周景业强留下来,留下个信物给我当心理安慰也是好的呀。
这可是首都医院,我就不信楼梯口刚好有水,谁都没踩中,偏偏让我妈踩中了。
我爸刚一出门,那个无眼鬼就能精准的找到我,这摆明了就是等我落单。
眼看我快哭出来了,周景业给了我一颗小星星:“这是我参军的时候就戴在身上的,今天也是碰巧遇到你了,就给你了,到时候记得还我。”
我激动的点点头,好人,都是好人啊。
我攥紧那颗小星星,终于有了心安的感觉。
周景业走了一半,我才想起来自己不知道他住哪,我追出去,大喊道:“哥哥,我去哪儿还你啊——”
“清河郡,你说周景业,他们都知道。”
留给我的,只有一个坚毅的背影。
周景业走了没多久,奶奶和姨奶奶回来了。
奶奶还是穿着那件花褂子,见我的第一面就拿柚子枝抽打我,嘴里还念念有词的说些什么,只是我听不清。
她抽的很用力,落在我身上一点儿都不疼。
奶奶做完这一切,上前抱住我:“我的乖乖,受苦了。”
我开心的抱着奶奶,慌乱的心终于有了着落。
姨奶奶的头发高高挽起,发白的发丝梳的一丝不苟,她鄙夷的看了一眼奶奶:“就会这些装神弄鬼的小把戏。”
奶奶不屑的冷哼一声,不客气的回怼:“你行你来啊!”
姨奶奶从包里掏出圣杯,眉毛一挑,“你个没见识的野路子,今个儿就让你瞧瞧,什么才是真本事!”
姨奶奶说罢,慈爱的扭头对我说,“路上听了你的描述,感觉是水鬼找替身,等我打卦问问祖师爷。”
姨奶奶拿着罗盘定方位,随后开始扔圣杯,嘴里还念叨着:“师叔师叔你在吗?师叔师叔你在吗?文文的事情是不是水鬼替身,是不是。”
圣杯一连三次都是显示不在,第四次直接炸开了。
圣杯结果显示——查无此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