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小小抱着囡囡离开,临走时,囡囡还不忘给我做挑衅的鬼脸。
我忽略顾沉舟灼热的目光,弯着身子去捡碎裂成几块的镯子。
锃亮的皮鞋出现在我手边,油光发亮几乎要晃瞎我的眼。
“不就是一个镯子吗?
至于你这么生气?”
说着,顾沉舟抬脚,把镯子踢到一边。
又碎了几分。
不,顾沉舟,它不仅仅是一个镯子。
这是妈妈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了。
顾沉舟,你什么都忘了。
肚子还隐隐痛着,我只能蹲着去捡。
“怎么晚上还带着帽子?
我爷爷最讨厌染头发了,你染了?”
顾沉舟注意到我头顶已经干枯毛燥的假发,伸手要去摘。
我急忙捂住头,大叫着驱赶他,宛若一个蛮横的野人。
我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这副样子。
我最爱美了。
妈妈告诉我,女孩子就要漂漂亮亮的。
我死死按着帽子,平静的陈述事实:“顾沉舟。
我得癌症了,晚期的,快死了。”
顾沉舟没回应我,像是在思考。
良久,顾沉舟才幽地嗤笑一声,语气轻挑:“你现在为了博取我的注意,连装病这种伎俩都用上了吗?”
我心一怔,好像有万千委屈爬上心头。
“那你就去死啊。”
“你死了我就信你。”
心底泛起苦水,席卷翻涌着我的思绪。
我拿出棉布小心包好手镯,却哭不出声。
顾沉舟看着我的目光晦暗不明。
“只要你不再去欺负小小,我可以留住你顾总夫人的身份。”
顾总夫人?
可是,顾沉舟,你的总裁身份,是我一瓶一瓶白酒垫上来的啊。
我的胃不好了。
你的记性也变差了吗?
一夜无梦。
闺蜜季将春几乎是踩着风火轮进了家门把我提溜起来,把三亿浏览量的帖子拿给我看。
帖子上,我光溜溜的秃头,格外刺眼。
那是我在街头教人写字时,不懂事的路人小孩掀下我的帽子抓拍下的。
事后小孩道歉了,我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。
没想到被人拍下了,在网络上大做文章。
季将春看着我好半天没什么反应,在我眼前挥了挥手,语气试探:“呦呦?
你没事吧?”
“呦呦,别在乎他们怎么看你,热度来的快去的也快,你别放在心上。”
“顾沉舟那个王八蛋,你都这样了,它还在媒体上宣布你死后要捐赠自己的骨骼,趁机给公司捞了一笔不菲的公益项目!
不知道赚了多少臭钱!”
“还有那个苏小小,我就不明白了,她不知道你才是总裁夫人吗?
诶?
呦呦,你去哪儿?”
我冲她一笑,自顾自的收拾着小黑板和纸笔。
季将春激动的拦住我,极力劝阻着:“别别别,你别去呀!
现在媒体都在街边蹲你呢!
你这摆摊又不赚钱,能避避风头就避一避呗!”
我把东西一股脑塞进背包,起身时却头晕了一阵,两眼一黑,好半天才缓过来。
“不行,你今天不准去!
说什么都不能去!”
见拦不住我,季将春只好妥协:“好吧,真不知道你在犟什么。
我今天有重要客户要去见,你一个人在摊位,要等我哦。
我大概五点会到。”
不知为何,鼻尖一酸。
这几日忧郁的心情总算有了突破口,我抽噎着,用力抱了抱她。
骑着小三轮,我一路来到一条小道。
已经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路边等着了。
我熟练的支起小黑板,开始在上面写字,一撇一捺,横平竖直,堪称标准的楷书。
我的字是妈妈教我的,从我开始接触乘法口诀表时就开始练字。
丢了工作后,我就常把自己闷在书房练字。
后来书房成了他们夜夜笙歌的地方,我只能灰溜溜的收拾笔墨离开。
顾沉舟看着桌上厚厚的纸张,嗤笑出声:“初中学历还搞这种文绉绉的,你在装给谁看呢?”
“练字有个屁用,能跟我一样赚很多钱吗?”
他的话如刺一般扎进我心里。
不过好在,顾沉舟每月开心了,会给我一笔钱,但少不了冷嘲热讽一番。
这些钱加一块也不够治病,我决定先攒着,说不定以后可以留给女儿当学费。
“姐姐,你写的字真好,有一天我也要像姐姐你这样优秀!
姐姐,你这样不收学费,为了什么呀?”
说这话的是我最得意的学徒阿牛,和我女儿一样大,长得很乖巧。
我浅浅笑着:“为了传承。”
我走了,想把手艺留下。
如果日子预算足够,我还想学学非遗文化呢。
忽然,“咔嚓”一声。
四周潜伏了许久的记者们蜂拥而上,纷纷举着相机对我拍个不停。
闪光灯晃的我眼睛很不舒服,我便低头揉了揉眼。
谁曾想竟有一个靠前的记者眼疾手快,一把扯下了我的帽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