和赵莫阁谈恋爱的第五年，他和我妹妹举行了婚礼。
婚礼后台，他拉着妹妹的手，漫不经心地向我解释，希希最后的一个愿望就是和我举行一个婚礼，你放心，没领证。
我转身离开，我妈却冲进来拧着我的耳朵，大声质问我为什么要破坏妹妹的婚礼。
我爸嫌我给他丢人，一眼都不想看我。
后来，我和得了尿毒症的妹妹配型成功，他们每个人都求我给妹妹一个肾。
1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。
我谈了五年的男朋友和我亲妹妹的结婚日子。
主持人的声音响亮，让我们掌声欢迎新娘！
大门缓缓打开，一身洁白婚纱的杨若希挽着爸爸的手微笑着走进来。
所有人都在注视着今天最美的新娘，只有我，专注着看着台上站着的那个挺拔修长的男人。
昨天晚上还在我床上的男朋友，今天却可笑地成为了我的妹夫。
我露出一个自嘲的笑，为什么不笑，这么可笑。
可笑着笑着，我的眼前有些模糊，泪水糊了我的眼。
心好痛啊，好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咬吞噬。
或许是我的目光过于强烈，赵莫阁看到了我。
他只怔了一秒，然后漫不经心地移开视线。
台上正在宣誓，主持人宣布新郎新娘可以接吻的那刻，我离开了座位。
后台里，赵莫阁拉着杨若希走了进来。
我看着赵莫阁那张无比熟悉的脸，又爱又恨。
我们谈了五年恋爱，可他的婚礼我最终还是只能坐在台下。
他凭什么这么对我呢？
我认真地看着赵莫阁，想知道他到底会说出什么。
赵莫阁看着我，薄唇轻抿，然后开了口，希希只是想要一个婚礼，你放心，没领证。
我没说话，只是静静地看着他。
我看到他的领带有些歪，可我刚走近，赵莫阁条件反射般地躲避了我的触碰。
我的手停在半空中，赵莫阁脸色难看，这是希希最后的愿望，我们给她一个完美的婚礼好吗？
我们？
可你没有告诉我，今天是你们的婚礼啊。
我的声音有些颤抖，赵声阁，你还记得我是谁吗？
赵声阁不耐烦地皱眉，杨夏，你到底想干什么，你就这么狠心，希希是你的亲妹妹，她就这么一个愿望你都不能满足她吗？
同时，杨若希泪眼朦胧地看着我，姐姐，我只是想在死之前和莫阁哥哥举行一个婚礼，你放心……杨若希这幅样子，让我想起她刚回来的那一天，也是这样，大大的眼睛里包着眼泪，怯生生地喊我姐姐。
从那天，我对她好，她想要什么我给她什么，我把这些年对她缺少的爱尽力弥补给她。
可她当着别人的面对我笑脸盈盈，私底下却对我冷眼以对。
更没想到，她认识了赵莫阁后，竟然爱上了他。
别说了……手心传来轻微刺痛，身体的疼痛让我维持我最后的体面。
况且，我一眼都不想再看他们。
背后传来杨若希娇滴滴的哭声，赵莫阁在轻声地哄她。
可我刚走到门口，熟悉的斥责声就钻入了我的耳膜，杨夏！
2我妈和我爸穿得无比正式地走了进来。
我妈一进门就拧着我的耳朵，杨夏，今天是你妹妹的婚礼，你就非要来破坏是不是？
我想挣脱开妈妈的手，可身体好像被抽尽了力气，连抬手都觉得困难。
妈妈手下的力度加大，音量也在加大，你害了你妹妹的一辈子，现在连她最后的愿望都要破坏，你到底是不是人？
怎么得尿毒症的人不是你啊！
眼泪无声地从脸上掉落，难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吗？
杨希若从小走丢，可妈妈把一切都怪在我头上，但又不是我让她去买棒棒糖的。
是她自己嘴馋，偷了钱就跑去小卖部，根本没有告诉我。
妈妈一回来就给了我一巴掌，吼叫着打我，说我没有履行好姐姐的义务，妹妹走丢都是我的错。
二十年后，妹妹回来了，她捏着尿毒症确诊单回来认亲。
所以她得了尿毒症，我妈认为这也是我的错。
我还记得那天妈妈看我像看有着深仇大恨的仇人一样。
她瞪着我，恨不得我马上去死，都是你害的，如果不是你，希希根本不会为了生活奔波然后得上尿毒症！
你给我滚……就这么僵持着。
片刻，我爸才铁青着脸开口，让妈妈把手放下，好了！
闹什么闹，丢死人了！
我爸瞥了我一眼，然后嫌恶地移开了视线。
爸爸也不爱我，他在乎的只有面子，只有杨家的脸面。
我没有考上他给我定的大学，所以这么多年，他一直觉得我给他丢人。
加上我妈也讨厌我，所以爸爸对我更加没有好脸色。
我感受着耳朵传来的火辣辣的灼热，突然觉得一切都好没有意思。
就像今天，我看到了杨若希“无意”发出的朋友圈，才知道原来今天，她要和赵莫阁举行婚礼。
但我不想歇斯底里地闹了。
有意义吗，没有，他们根本不在乎我。
在他们眼里，我就是个小气又敏感的小人，是个大喊大叫的疯子。
这次，我真的累了，家人和爱人我都不想要了。
杨希若提着裙摆轻盈地跑过来，扑进妈妈的怀抱，小声又啜泣地喊她，妈妈……姐姐她是不是生气了，可是今天是莫阁哥哥和我的婚礼，……赵莫阁看向我，脚步有一丝迟疑，可最终还是走向了杨若希的身边。
妈妈温柔地拍着杨若希的纤纤细腰，可依旧带着怨气地看我。
跟你妹妹争什么，她都这样了，你就不能让让她吗？
我被气得笑出声，让让她，好吧，那我就让让她。
我压下酸涩，看向杨若希，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，妹妹，新婚快乐。
然后我又看向赵莫阁，妹夫，新婚快乐。
那一刻，赵莫阁瞳孔一缩，欲言又止，脸色真是精彩得很。
杨若希都忘记了哭。
我又看向爸妈，笑着说，爸爸妈妈，恭喜啊，那我就先走了。
几乎所有人都被我的动作搞懵了，我淡淡笑了笑，然后离开了。
回到家，我拿出行李，收拾自己的东西。
这件小公寓，原本是作为我和赵莫阁的婚房的，现在看来，好像也没有必要了。
其实，我在这个房子里留下的东西小小一个行李箱就能装完。
以前觉得割舍不掉的东西，其实也没那么难丢弃。
我提着行李箱准备离开，赵莫阁却突然回来了。
他看起来有点急，额头上竟然出了汗。
我冲他莞尔一笑，关心道，妹夫，这么急干什么？
赵莫阁的眼睛却直直盯着我身边的行李箱。
语气不善道，你要去哪儿？
我不自觉地抠着手心，但还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，你说呢，给你和新婚老婆腾位置啊。
赵莫阁两大步走过来，单手抢过我的行李箱甩到地上，气势汹汹，杨夏，别作！
我能感受到赵莫阁的不高兴，可这次我不想再低头哄他了，凭什么呢？
凭什么我要这么卑微呢，他赵莫阁凭什么仗着我爱他这么对我？
一次又一次，忽略我的心情，不顾我的想法，现在竟然这么对我。
跟我的亲妹妹举行婚礼，还说什么没有结婚，真可笑啊。
3 你把我当什么，把杨若希当什么？
遇到不想回答的问题，赵莫阁就会习惯性地拧眉，我把她当妹妹而已，你不觉得她很可怜吗，我只是想尽自己的力量满足她最后的愿望罢了。
我忍着心底的酸涩，还是问出了那个一直藏在我心里的问题。
赵莫阁，你爱过我吗？
那一刻，空气似乎都凝滞了。
赵莫阁愣了下，很久，才重新看我，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？
我们从大学就在一起了，我的人生规划里一直都有你，这难道不比虚无的一句爱不爱更重要吗？
我认真看着他，问道，你的人生规划里也有和我亲妹妹办婚礼的这一项吗？
没有吧。
我忍不住发出冷笑，所以，赵莫阁，你的人生规划就是个屁，算得真吗？
终于，我还是说出来那句我以为永远不会说出的话，我们分手吧。
留下这一句，我不再管赵莫阁，甚至没有看他一眼，绕过去提起行李箱离开了。
赵莫阁没有来追我，或许，他感到庆幸，我这个狗皮膏药终于离开了他的生活。
我在离公司最近的地铁旁租了个房子，不大，但足够我住。
收拾好一切，我坐在沙发上看电影。
是最近我很喜欢的一部爱情片。
我之前叫了赵莫阁好久，他都说工作忙，没有时间陪我去。
现在我才发现，原来自己一个人也可以看爱情片，也可以看得泪流满面。
突然，电话响起，是我妈妈。
什么时候回来啊？
妈妈从来不爱我，她恨我弄丢了她的小女儿，恨我过得比她小女儿更好的生活。
现在妈妈失而复得了，她的小女儿回来了，所以她更加忽视我，甚至连我的男朋友都可以推给她。
可我现在竟然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一丝讨好的意味。
我没忍住发出笑，现在假惺惺叫我回去是为什么呢？
我没有及时回话，妈妈的声音不耐烦起来，杨夏，问你话呢，你什么时候回来？
妈妈，我不回来了。
我想我已经认命了，平静地接受了我的爸爸妈妈不爱我这个事实。
我妈震怒，你说什么？
杨夏，现在叫你回来吃个饭都叫不动了是吧，你能不能学学你妹妹，她多乖，从来不会让我和你爸爸……我皱了皱眉，心头烦躁。
好，我明天回来。
或许一切都应该有个了结了。
妈妈的声音停在耳边，或许是我的顺从让她还算满意。
挂断之前她久违地说明天会给我做我最爱吃的麻辣小龙虾。
可是妈妈，我喜欢吃的从来不是麻辣小龙虾，那是妹妹爱吃的。
第二天，我站在家门口输密码。
试了两次，密码都显示错误。
我准备给妈妈打电话时，门从里面打开了。
是杨若希，她穿着洁白的长裙，微卷的长发垂在腰间，不施粉黛却齿白唇红。
是第一眼就让人惊艳的长相，很像妈妈。
不像我，照我妈的话来说，我就是寡淡无味，平平无奇，跟她比，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
杨若希靠着门，虽然面带微笑，可眼里是明晃晃的恶意。
姐姐怎么回来了，妈妈出去买菜了，可能要等会才能回家。
要不姐姐等会再来？
她不想让我进门，从门的密码被改了就可以看出来。
不过也是，这个家没有一个人欢迎我，怎么可能不改密码呢。
以前，我不跟杨若希计较，是因为她确实过得很苦，更何况她还是我亲妹妹。
可现在，我觉得我不应该让伤害我的人继续肆无忌惮地破坏我的心情。
4杨若希，你小时候走丢是因为你自己贪吃，我在写作业，我根本不知道你离开家了。
你走丢后，我也很自责，我难道不伤心吗，你是我亲妹妹。
可是我不明白，为什么你会恨我，你觉得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吗？
以前，为了杨若希的心理健康，我妈要求我们任何人都不能提她走丢的事。
可为什么，他们要一次一次地苛责我，把一切错都推到我身上。
这本来就不公平！
杨若希站直了身，脸色变得难看。
语气变得尖酸刻薄，呵，我叫你姐姐，那么你就应该对我负责，我走丢了难道你不应该受到指责吗？
更何况，如果不是走丢了，我根本不会过得那么惨然后得尿毒症。
说到后面，杨若希简直是咬牙切齿，你享受了爸妈几十年的爱，现在，连我最爱的莫阁哥哥你都要抢走，你难道不该死吗？
我控制不住自己，浑身发抖，我不敢相信，杨若希竟然是这么想的。
我当时才8岁！
就因为你的一声姐姐，你想让我对你的一生负责是吗？
我觉得我像一个失了翅膀的鸟，活着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无尽的折磨和痛苦。
好，既然这样，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好说的。
但是杨若希，你记住，我不会再让你伤害我了。
杨若希露出得意的笑，是吗，那让我好好看看你是怎么让我记住的。
她两步地走出了门，贴近我的耳朵，爸妈宠爱我，你觉得他们会管吗？
还有，莫阁哥哥都跟我举行婚礼了，不管是不是真的，它就是发生了，不可改变的。
杨若希还想再说些什么，突然，她捂着脸侧过了头。
她带着哭腔，可怜楚楚地看我，姐姐，你不想进去就算了，为什么要打我？
我一愣，随即反应过来。
果然，我妈提着菜回来了。
身后还跟着一个人，是赵莫阁。
希希！
我妈从身后跑过来，紧张地查看杨若希的脸。
妈妈……不关姐姐的事，是我不小心……我差点都要拍手叫好了，杨若希可真是演得一手好戏。
我妈皱着眉地怨我，杨夏，你还有没有一个姐姐的样子你？
我无所谓地笑笑，您是想骂我没有家教吗，你是我的亲妈吗，是吧？
我妈气得用手指着我，你……突然，肩膀上传来轻微触感，是赵莫阁，杨夏，别气阿姨了。
我蹙眉，往后退了一步。
现在，我竟然对赵莫阁的触碰有一种莫名的抵触情绪。
从看到他和杨若希举行婚礼的那刻我就心死了，赵莫阁这种男人，有什么值得的呢。
赵莫阁的手停在半空，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我。
许久，他还是没有开口。
5最终，我还是被我妈拉进去了。
可是我早该猜到，这场饭局应是一场鸿门宴。
爸妈交换眼神，我妈给我夹了个小龙虾。
在小龙虾放进我碗的前一秒，我看着妈妈夹着菜的手，认真地说，我从来都不爱吃小龙虾，我海鲜过敏啊妈妈。
我妈的表情在那刻凝固，塌陷。
但片刻后，她仍然不死心地问，是吗，可你以前很爱吃……我看着盘子里的小龙虾，露出一个讽刺的笑，是妹妹喜欢吃，不是我。
我明显地看到杨若希竭力压制忍不住上扬的嘴角，妈妈，既然姐姐不喜欢吃，那就给我吧，我不挑食。
我放下筷子，有些烦躁地说，我说了我海鲜过敏，什么不喜欢就给你吃，你是我的垃圾桶吗？
一直在旁边安静吃饭的赵莫阁还是忍不住说话了，夏夏，别这么说若希，她是你妹妹。
心里的气更大了，你算什么东西，你凭什么管我？
杨夏，别过火！
我爸铁青着脸呵斥我。
以前我渴望他们爱我，所以我忍。
可现在，我看明白了，也想明白了，真正无私爱自己的，只有自己。
我站起身，看向他们，一字一句，今天是我在家的最后一顿饭，以后我不会回来了。
爸爸妈妈，以后我会每个月给你们打钱，就当报答你们的养育之恩了。
突然，清脆的一声，是玻璃碎片的声音。
我爸摔了水杯，扬起拳头，杨夏，你再说一遍！
你想跟我们断绝关系是吗？
赵莫阁猛地站起身拉我的手，眉头紧锁，夏夏，别冲动。
我甩开他的手，重新看向他们，你们根本就不爱我，所以我在不在这个家有什么关系吗？
爸、妈，你们爱的只有杨若希，我不想一直活在她的影子下，这太累了。
我垂下头，心脏难受地紧，我走了。
可我刚挪动脚步，我妈突然叫住了我。
站住！
我妈的声音有些发抖，过了一会，她还是说了，昨天，你和妹妹的肾移植配型结果出来了，成功了。
她抓住我的手臂，哀求地看着我，夏夏，你知道的，希希毕竟是你妹妹……原来，主动给我打电话叫我回来吃饭是因为我还有点用。
甚至我还有一点期望，期望他们内心深处还是关心我的……眼前模糊起来，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眶掉落。
我闭了闭眼，好像过了很久，我才重见光明。
我转过身，看向赵莫阁，你早就知道了是吗，你也是来劝我的？
赵莫阁眼神躲闪，可还是残忍地说了心里话，夏夏，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。
我一字一句，加重语气，我问你，你也是来劝我的吗？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