奶奶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。自己与孙子孤苦伶仃饱受欺凌，她想起过往，看看今日，越发是悲愤欲绝。
陈小芬和她妈妈也在一旁流着眼泪。
找了一块干净的纱布帮奶奶包住了额头上的伤口，扶着她坐了起来。
想安慰奶奶几句，却又都不知道怎么开口。
哭了一会，奶奶用衣袖擦了擦眼泪，站了起来。她要去派出所问下情况。
陈小芬和她妈妈一左一右扶着奶奶慢慢地出了门。
刺骨的寒风呼啸着迎面而来，陈小芬连忙跑回家拿了自己的围巾给奶奶围上，她紧紧抓住奶奶的胳膊，想尽量让她暖和些。
三个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，终于到了派出所门口。
可铁门紧闭，陈小芬敲了几下铁门，一个值班模样的人让她们明天白天再来，说领导都下班了。
奶奶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，陈小芬妈妈一个人没拉住。陈小芬赶紧折返过来想一起把奶奶拉起来，可怎么使劲也没用。
想着自己的孙子在这寒冬腊月，将在这冰冷的派出所里过夜，她再也坚持不住，晕了过去。
陈小芬一下子慌了神，又哭出声来“奶奶！奶奶！你快醒醒啊！”她不停推搡着。
陈小芬妈妈轻轻地打着奶奶的脸，还不时按着奶奶的人中，嘴里也呼唤着。
两人无助的呼喊声随着阵阵北风飘荡在这冰冷的夜里……。
陈小芬妈妈把奶奶抱在怀里，让小芬赶紧去叫她爸过来。
陈小芬站起来一抬头，她爸刚好跑了过来。
陈小芬爸爸把奶奶背了起来。她妈妈手扶着奶奶的后背，陈小芬紧紧抓住奶奶的一只手。几个人一路小跑！
回到了王专红家，把奶奶放在了床上。陈小芬倒来了一碗温水，慢慢喂奶奶喝了点。
也不知过了多久，奶奶慢慢地睁开了眼睛，眼角的泪水又止不住流了下来。
陈小芬爸爸看到奶奶醒了，他退了出去。
陈小芬轻轻地拍着奶奶的手背，用这种方式安慰着她。
奶奶双眼无神地盯着上方，一动不动。她想着，如果没有孙子，她真想一头撞死，这世道，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。
哭累了的王专红和奶奶的想法一样。如果不是怕奶奶伤心，怕奶奶今后无人照顾。他真的想一头撞死在这又脏又臭的小黑屋里。
这近二十年里，他经受了多少欺侮？忍受了多少委屈？
也不知道奶奶的伤怎么样了？
屋外寒风呼啸，他仿佛听到了奶奶的抽泣声！
夜已经很深了。陈小芬和妈妈依然坐在奶奶的床头。她妈妈担心小芬应付不了突发情况，执意让小芬去睡会，但小芬拒绝了。她要和妈妈一起陪伴在奶奶身边。
同时，她也在担心着王专红。傻子都知道，他去了那里，挨打，挨冻自然是免不了的。想到这些，她的心是一阵一阵的疼。
从小到大，两人是同病相怜。社会的温暖没体会到多少，白眼和被欺负倒是家常便饭。好不容易长大成人，又遭遇了长大后的苦。
这人活着，意义在哪呢？
陈小芬很是有些气馁和绝望。
风越来越大；气温也是越来越低了！
一大早，刘素娟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。王专红昨晚被抓的事，早上街上都传遍了。
她先是问了问奶奶的身体，是否需要送医院。奶奶摇了摇头，但看到她后，眼里有了一些光芒。
“奶奶，你放心！我去问下情况。”刘素娟安慰道。
“我来换你们照顾奶奶一会，你们去吃点东西吧？”
“你快去问下情况吧！我和我妈都不饿。要是饿了，我们两也可以换着吃，你放心吧！”陈小芬推了推她的胳膊。
此刻，她突然冒出一个念头，只要她能把王专红给救出来，她愿意让位于她，不再参与竞争。
不！她甚至可以和她共同与王专红在一起！只要刘素娟愿意！
刘素娟看了奶奶一眼，走出了房间。
自己去问，肯定不会有结果；让二叔三叔去，他们肯定也不会答应。
只有请小苏去打听打听了。
回到门市部，她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意图。
小苏虽面有难色，但还是骑上自行车去了派出所。
大约过了三四十分钟，小苏回来了。
“怎么样？”刘素娟焦急地迎了上去。
“是和镇郊的一个二流子一起晚上偷鱼，前几天就被抓了，把这个小王吐出来了。”小苏有些得意地说道。
“偷鱼？”刘素娟有些纳闷起来。她自言自语道。
以她对王专红的了解，他绝不可能去偷鱼。奶奶的家教还是很严的。而且他从小就从没有小偷小摸的习惯。
还有一点：王专红连一件换洗的冬衣都没有，晚上偷鱼一定会打湿衣服，而且衣服也一定会有鱼腥味，自己这些天几乎每天都见面，从来没有看到他换过衣服，也没闻到过鱼腥味。
想到这里，她已经坚定地认为：王专红是被冤枉的。
“罗队长现在在不在派出所？我要去找他。”刘素娟问道。
“你就别添乱了，找什么找？一个盗窃犯，不觉得丢人吗？”小苏故意大声说道。
刘素娟没有在意他的语气和声调。
“他不可能是盗窃犯。”说完，一把抢过了他手上的自行车车把。
望着刘素娟远去的背影，小苏很是有些恼怒，站了一会，他又借了一辆自行车，追了过去。
刘素娟赶到派出所门口的时候，院子里的地上摆满了不少草鱼，很显然，这是哪个渔场送给派出所的过年物资。
她一眼就看到了罗义举。
“罗队长，我找你有点事。”刘素娟不卑不亢地说道。
“你好！你好！小刘是吧！你可以就在这说，什么事？”罗义举有些客气地说道。他知道刘素娟家里在这镇上还是有些实力的。况且，这女孩还是商品粮户口，而自己不是，自然而然从内心觉得低了一等。
“你们抓了王专红。对吧？”
“王专红？”罗义举马上想起刚才表弟来打听过了。“是啊！怎么了？”他把腰挺直了一些。
“你们抓人有证据吗？”刘素娟有些咄咄逼人。
“我们当然有证据了！没证据会抓他？”周义举肯定地说道。
“我能看看你说的证据吗？”刘素娟冷眼看着他。
“不能，办案都需要保密。”周义举明显有些心虚。
“那我请问一下你们所长在吗？”刘素娟又问道。
“所长回去过小年了。不在。”说完，周义举转过身去指挥起分鱼来。
“我告诉你，找不了所长，我去县里找局长，王专红根本就不可能偷鱼。你们说他偷鱼，没证据，我说他不可能偷鱼，我有证据。”刘素娟边说边回头大声喊道：“我现在就去县里。”
她的声音很大，语气很坚定。周义举心头一震。
他确实是没有什么直接证据，但这几年不都是这样办案的吗？难道这次碰到硬茬了？
正在犹豫时，他看到表弟小苏在门口拦住了刘素娟，不知道在说什么。
他朝小苏悄悄扬了一下手。小苏心领神会地跑了过来。
“这小刘和王专红什么关系？”周义举问道。
“可能玩得比较好吧？”小苏答道。
“不对吧？处对象吧？”周义举又问道。
“应该还没到处对象那一步，这小王八蛋，要工作没工作，还是个农业户口。”小苏口无遮拦地说道。
周义举心里一沉，明显露出了不快。因为他也是农村户口，这不是当着和尚骂秃子吗？
“这小刘姑娘年纪不大，胆子不小，蛮泼辣的。”周义举试探道。
“胆子是有点大，从小娇生惯养吧！她跟你吵架了？”
“她说要到县里找局长。”周义举又看了门口刘素娟一眼。
“那她真做得出来，我们门市有一回，盘点账目不对，要她补钱，她说钱可以补，但绝不承认出了差错，然后她直接跑到县里找我们商业局局长了。”小苏说道。
“让她去找吧！你先回去。”周义举外强中干地说道。
小苏应了一声，走了出去。
周义举瞟了一眼双双离去的两人，心里想道：现在还真有点进退两难了。证据不确凿，人也打了，还关了。
他习惯性地摸了摸下巴。
打了人，关了人，已经是没办法改变。但证据找找还是有的。
想到这里，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
